洛银河怔住了,这等善意的提醒……
章莱自然明白洛银河的心思,低声道:“下官与霍问心大人是旧识……”
他话音截然而止,朗声道:“下官知道了,下官告退。”深施一礼,转身走了。只见他身后不远处,几位朝臣由远而近。
再说二皇子,密信的事情,惹得他满脑门子官司,郁郁沉沉回到府上,什么都不愿意做,差乔安去库房里找那方劳什子的竹隐来。
等了半天也不见乔安回来,他便在书房焦躁起来,站起身在屋里走柳儿,
正这时,滇红端着一碗雪耳红豆沙进屋,道:“殿下怎么这般躁郁,喝碗甜汤解解乏吧。”
二皇子本不想喝,但见是滇红来,又不忍拒绝,道:“孤现在心里烦得很,你先放下,一会儿再喝。”
可滇红并没听他的,用瓷白的小勺,盛上一勺已经熬制成沙柔糯出胶的甜汤,送到二皇子嘴边,柔声道:“殿下尝尝。”
美人在侧,二皇子只得就着姑娘的手喝了。只是甜品入口,他却怔住了,香滑柔糯的牛乳吊底,甜度适中,再细细品,甜味过后,带着极淡的咸味,恰到好处的解了腻口,勾人食欲——这是他年幼时尝过的味道,只有……只有萍姑姑……
他抓住滇红的手,急切道:“这是谁煮的,煮这汤的人呢?”
滇红用帕子为二皇子沾沾唇边,才道:“入夜滇红便带殿下去见她,只是……殿下心里,要有个准备。”
洛银河下朝便回了将军府,他要去将章莱的底细告诉李羡尘,多少能让他放下心——姜远即便在里面依旧是要受些走过场儿的皮肉苦,却不至于落下什么毛病。
这其实是个好消息,但想到另外一见事,他便又高兴不起来了。照现在手中的信息看,二皇子八成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,但若按照计划执行下去,挑唆二皇子与梁珏反目,二皇子便是压死梁珏的最后一根稻草,梁珏势败,二皇子必然被牵连,做不成太子是小,鱼目混珠皇家血脉,严重了,怕是命都保不住……
事情尚未到杀一人而救百人的地步,他素来算计的是人性,梁珏看重权欲超越了父子亲情,任何人或事,在他眼中都如棋盘上的一颗棋子,有缠有锋,只是若是二皇子有朝一日知道他今生的不幸都源于生父的一手操控,又当如何自处?
人虽活着,心却煎熬。
最好他能永远都不知道,待到事情平息,好好与滇红远走高飞过日子……想到这,洛银河遂又觉得自己矫情。
一边想一边走,差点撞到李羡尘身上,李羡尘便笑:“想什么呢,难得见你魂不守舍。”
洛银河摇头略尴尬的笑笑,还没将章莱的事情告诉他,便被他擎住手腕,摸了片刻才道:“你心思越发重了,即便是无伤无病的身子,这样下去也吃不消,更何况……”顿一顿,他才继续道,“不如别管这烂摊子了,山高水远,跟陛下江湖不再见,如何?”
半天,洛银河才缓过神来,去看他神色,不像是开玩笑。回味一遍他说的话,才了然于心——人在叙述非既定事实的时候,下意识会去回避主语,比如说谎的人,很少把自己作为主语放在叙述语句里。
想到这个,他问道:“你舍得任百万将士血肉换来的太平天下,又陷到不义之人手里吗?”
李羡尘笑道:“这些天禁足想明白了,有些事超出能力范围,便不该去管。”
洛银河语调一转,眼睛只看着李羡尘的眼睛道:“你还是动了让我远远离开的念头?”
他依旧如此敏锐,李羡尘不知自己破绽在哪里,被他看得透透的,已经懒得去问了。这会儿再被他那双虽然清透,却好像能直直看到人心里去的眼睛不错眼珠儿的盯着看,便立刻扛不住了,避开他眼神,片刻才道:“我……只是不忍你这般伤神,事情我自有解决办法,事情一了,我自然会去找你。”
洛银河没拾他的茬儿,道:“章莱算是半个自己人,所以,姜远的处境不会太难。”
李羡尘叹道:“我知道,我还知道皇上用姜远和我,逼你尽快让二皇子落了口实,好让五皇子登太子位时,没人拿立长这个祖制出来嚼舌头。”
这回换到洛银河大为惊诧了,当日他和皇上对话,并无第三人在场……
他惊道:“你……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李羡尘看他这般反应,莞尔道:“所以我说我自有我的一套……”
“那我也不走,我要留在你在的地方。”他话未说完,便被洛银河打断了,只听他继续道,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,你若是再提这茬儿,我便跟你江湖不再见,哪儿来回哪儿去。”
语调中带出了几分怒意,让李羡尘全然没想到。
愣了片刻,他突然就笑了,道:“好吧,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,只是须得按时服药针灸。再有,我可以帮你,你也不必再瞒我,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了。”
任他恣意也不是头一回了,更何况,他的能耐不该被小觑,只是这次事关国本,又牵扯梁珏,李羡尘才从心底觉得,容不得出半点差池,可退一万步讲,即便银河他马有失蹄,待到万分为难的关头,带他离开的能力总还是绰绰有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