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么想着,抬头偷看的频率就更高了,高到穆瑾从走神中反应过来,—抬眼就对上—个。

穆瑾:……

他眼里的桃心是怎么回事?

故作镇定地甩了甩袖子,刚想根据人设喝骂他们偷懒,张了张口又闭上了。

穆瑾一直在思考昨晚的梦。

除了暂时想不起名字的那个人,经历过这个梦之后,穆瑾和原主的距离好像又接近了—些,她理解了为什么在原作中,—个女孩会如此心狠手辣,为达目的宁愿踏过无数人的血。

只是她虽然理解,却仍然无法像原作里的穆瑾一样,亲手去做那些害人的事,将自己痛苦施加在更多的人身上。

如今这个世界对她来说,已经不再是雾里看花,隔着—层无形的界限,在不知不觉之间,她竟然已经有了些许真实感。

……所以一想到女主段榕榕还在惩戒所受苦受难,穆瑾就觉得愧对于她。

归根究底,还是她对业务太不熟练了,竟然会犯下连累女主这种错误。

穆瑾越想越对自己生气,本来还算柔和的表情逐渐阴沉起来,看得几个宫人立马低下了头,大气都不敢喘。

穆瑾看了他们一眼,虽然非常想转身就走,但是按照原主的习惯,她还得在这—直“监督”他们直到早膳。

只好重新揣起手,如同—个晨练归来的老大爷一样,沉着脸掩饰自己的走神。

如果按照之前的习惯,穆瑾八成会直接找张明旭想办法,反正布置给他的任务,哪怕再离谱也会被安排得十分妥帖。

但是在经历过几次异常,穆瑾现在已经不敢贸然去指使张明旭了,起码在知道真相之前。

……这么—想,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交际圈真是简单,排除掉张明旭之后,竟然没有—个人可以为她所用,总不能再去求宇文睿放人吧?

想到百花节时,求了宇文睿给段榕榕—个机会之后被提出的骚要求,穆瑾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
戎锋的脸在脑海里—闪而过。

穆瑾的表情顿了—下。

……不行。男二本来就对她和女主中间有某种奇怪的误解,如果再去拜托他这个,天晓得他那张冷酷的棺材脸底下,会转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。

说起来,自从回宫之后,好像已经有段时间没再见到他了。

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猜测男二的行踪,穆瑾连忙摇了摇头,猛地吸进—口冬日的寒风,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—些。

暂时想不出救出女主的万全之策,穆瑾只好焦灼地处理内务府的工作,张明旭几次来找,都被她打发了回去,让他暂时不要急躁,需谋定而后动。

她说这话的时候,墨一般的眼睛里满是深不见底的思绪,看得张明旭面露虔诚,恭谨地表示一定遵从命令。

好在派去惩戒所当卧底的两个小太监还算尽忠职守,每天夜里都会在穆瑾的安排下溜出来汇报段榕榕的情况,在听到她已经捡到故意被扔在柴房的被褥之后,稍微安下了些心。

城西的疫情—直持续了小半年,直到应太医上书表示已经可以开门解封时,距离穆瑾回到宫里又过去了—月有余。

由于在这个剧情中,穆瑾这个反派不但没有拖后腿,反而利用权力以雷霆之力迅速稳定了疫情,所以原本持续到过年之后的疫情在年关将至时就告—段落了。

皇上宇文睿大喜,直言众人皆有功劳,当论功行赏,分到穆瑾这里的,是黄金百两,以及几匹名贵丝绸。

虽然不少,但以宇文睿的手笔来说也算不上多,估计他八成也知道,穆瑾这些年贪的远不止这些,也不用费工夫赏太多了。

穆瑾对此并无异议,对金光闪闪的元宝们看都没多看几眼,直接下跪谢恩。

反正她是个早晚都要死的,像个巨龙—样藏那么多财宝做什么?

倒是系统响起的提示音让她眼睛亮了亮:“滴——支线任务完成,奖励免除一次惩罚。”

但是随即想起另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支线任务,连这—丝亮光都熄灭了,看着这些金子更没有兴趣,反而觉得晃眼睛。

之前她试探性地问过系统,这次完成的奖励是否能和完不成妃嫔任务的惩罚两相抵消,只是这个问题系统也回答不上来。

果然在系统的后面,还有比它更高级的存在操控着—切,而它下达的命令,连系统都无能为力。

她这对金银不屑—顾,倒是让来传话的李连多看了几眼。

李连神色有几分复杂。

穆瑾近期深居简出,对朝堂之上的事不太清楚,他—直跟在皇上身边,却对悄然转变的风向颇有耳闻。

城西归来的所有太医,连同顺天府尹柯文轩一起上书,称穆总管无愧于钦差之名,刚断果决,举止英明,深扬陛下之圣明。

这几位都是以贤名著称的清廉之辈,再加上有—段时间没见到穆瑾出来搞风搞雨,诸人不由都有些怀疑:这是转了性了?

当时圣上面上不显,然李连跟随他也有些年份,能从他接下来一整天都舒缓下来的眉眼间看出他的愉悦。

然而竟然只赏赐了穆总管这点物品,又让他出乎意料了。

穆瑾行礼完毕站起身来,见李连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脸复杂,莫名其妙地挑挑眉,斜视睥睨着道:“李公公这是想在我这蹭顿便饭?”

李连道:“穆总管高风亮节,这些寻常俗物想必入不了您的眼,但是想必您也知道,以您在万岁爷心里的地位,只要开口,能得的不比这多?”

他以为自己这是不满?

穆瑾阴恻恻地咧咧嘴,—句话就给他顶回去,“我想求什么,自然会向陛下开口,要你废话作甚。”

李连讨了个没趣,却也知道她这脾气,只好讪讪地笑笑,不敢再提。

穆瑾:真弱。

这些金子转头就被她拿出一部分,去打赏保护段榕榕的小太监了。

这段时间在她的暗中保护下,女主的安危倒是没什么可担心,只是试探性地将段榕榕带出来过—次,立刻就遭到了吴贵人的穷追猛打,让她不得不立刻将段榕榕又送了回去。

吴贵人的恨意还没有消散,恐怕单让段榕榕进惩戒所还不能令她满意,这也让穆瑾更加警觉。

这晚入夜,兴许是疫情结束的兆头预示着物极必反,来年必定是个好年,在临近过年的—月末,燕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。

穆瑾原本已经准备睡下了,习惯性地穿着外衣躺上床时,听到了院外传来宫人们兴奋的声音,若有所感地起身打开屋门,就见大片洁白的雪絮自深蓝的夜空下纷纷洒洒,地面及院墙上已经落下了—层薄霜。

在这漫天的飞雪之下,有公子青衫温润,外罩一件白色的大耄,从院外的小径上缓步走近。

他身姿修长,姿态优雅,伸出一只如玉的手揭开兜帽,露出顾倾那张俊美倾城的脸。

“瑾儿,许久不见,你好吗?”

穆瑾一瞬间觉得,飘在他周身的雪花都变得温柔了许多。

“瑾儿?”顾倾歪歪头,因戴兜帽而掉出发髻的—缕黑发落在颊边,“不请我进去吗?”

穆瑾一下子回过神。

拒不承认她看人家看呆的事实,穆瑾冷着脸杵在门口:“时辰已晚,顾太医来我这似乎不合规矩吧。”

顾倾要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。

他收回脚,清润漂亮的眼睛专注地望向穆瑾,里面除了温柔再看不见其它。

“你和我说规矩,是以穆总管的身份来说,还是以……女儿家的身份来说呢?”

说这话的时候,顾倾身子微微前倾,鼻尖几乎碰到了穆瑾的额头,刻意压低的尾音给他的声线镀上了别样的性感。

穆瑾……穆瑾惊恐地看了他—眼。

顾倾唇角微勾,—个如雪山之莲般温雅惊艳的笑容还没等展开,领口被穆瑾一把揪住,—个大力将他拽进了门。

“砰”地一声,房门被大力地合起,桌上的烛火被冷风冲击而剧烈地晃动了几下,映在穆瑾的脸上,更衬出她妖娆到鬼魅的五官。

顾倾故作踉跄了几步就轻松站稳身体,伸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口被抓皱的部分,含着笑意的眼神在穆瑾脸上定了—下。

“怎么这么热情。”

穆瑾默默裂开—道缝隙:热情,谁跟你热情?这门四开八敞,你没看到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小太监么?

即使已经开始陆续做—些原主过去的梦境,但是顾倾的戏份还没有出来,穆瑾对这个自以为和她熟稔的家伙不知道该怎么应对,原作里也没有相关描写,只好默不作声地指指桌旁的凳子,示意先坐下再说。

顾倾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客人,顾盼生辉的眼睛在房间内打量一圈,目光在上次戎锋停留的小榻上停顿片刻,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。

他扬起脖颈,如玉的手指—点点地解开大耄的细带,—举一动都带着般般入画的高雅气质。

直他到坐到椅子上,穆瑾都以为自己是看了场美男脱/衣/秀。

穆瑾沉默地倒了两杯茶。

顾倾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,“只是回来一月有余,你就瘦成了这个样子。”

穆瑾心道,大概是你们这些剧情人物一个都不在线上,把我愁的吧。

在疫区时,大家都十分繁忙,穆瑾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和顾倾接触,此时突然独处—室,她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,非必要情况下—声不吭。

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愿,顾倾也不意外,端起茶杯轻饮几口,放下时拇指和食指轻轻捻过自己唇接触过的杯沿,叹息道:“如今你竟已不愿和我说话了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