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舰里除了赫尔斯,艾蒙莱德和金之外,看不到除他们之外的第四个人,所以显得这里异常空旷与冷清。
赫尔斯在看见艾蒙莱德的时候,发现他正趴在洗手台上呕吐,洗手盆里没什么东西,只有一团团喷溅状的血液沾染在上面,显得触目惊心。
赫尔斯站着一会儿,原想幸灾乐祸的冷嘲几句,或是落井下石的踩上几脚,但不知为何,身体却已经先意识一步走了过去,情不自禁的伸手替艾蒙莱德轻轻拍着背,抚慰着他不适的状况。
当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,抿了下唇,恨自己多年来形成的依赖与心软。
艾蒙莱德直起上半身,拧开水流将血迹冲走。
他的小腹似乎肉眼可见的隆起了一点,显而易见,他肚子里的这个东西正在疯狂的吸食他的生命力。
赫尔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收拾自己,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:“这个东西是要出来取代你的,是吗?”
只有即将出生的新的女王,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吸收和掠夺母体的生命力。
艾蒙莱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甩掉手上的水珠,用帕子擦了擦手。
他似乎总是不喜欢有水珠沾在手上,要将那些湿溻的感觉甩走:“你看出来了?”他用玩笑的语气说道:“算是吧,大抵是我活得太久,占着位置却不愿意扩大虫族的群体,所以他们打算换一位新的王了。”
新旧女王交替,这无可厚非,但一个族群里面必然容不下第二个主宰。
“所以……”赫尔斯微妙的停顿了一下:“你和它之间,只能留下一个是么?”
“嗯,”艾蒙莱德不紧不慢的用绢帕拭去唇边的血迹:“只能活一个,凭心而论,它的优势比我更大。”
“……”
赫尔斯在一旁抱着臂,沉默的看着他用巾帕擦拭自己的手。
“走吧,”艾蒙莱德放下毛巾,执起他的手,“陪我去那边坐坐。”
赫尔斯难得没有再抗拒他。
二人透过透明的舱墙在星景前坐定,看着远处的繁星闪烁。
艾蒙莱德闭起眼睛,“很久没有同你这样心平气和的坐过了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其实我也很想念以前的日子。”
“……”
“那时候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,牵着我的手撒娇,让我瞒着穆斯侯爵带你出去玩,小时候的你,可比长大后活泼多了……”
艾蒙莱德说着说着,声音渐渐小了下去,待赫尔斯转头去看他时,发现他已经睡着了,嘴唇有点泛白,眉眼间含着有挥不去的疲惫,但此时却姿态放松,是最毫无防备的模样。
仿佛他能接受赫尔斯用任何仇恨怨怼的面目对着他,也能将自己的所有弱点用毫无保留的姿态呈现在赫尔斯面前。他似乎是抓准了赫尔斯根本无法对他下手的心理弱点,又像是根本就不在意赫尔斯会不会趁在此时对他下手。
赫尔斯从来没有弄懂过他。
他移开视线,望向星空的最深处,目光放空,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快要和身体剥离开了,但偏偏就是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尝试。
是的,他确实是根本就没法对艾蒙莱德下手,口口声声要寻找一切机会杀了他的自己,却在这些候不明所以的静默着,脑袋空空的思索着,随后慢慢将背轻轻挨在艾蒙莱德身上,仿佛穿越了无数的岁月与记忆片段,在抱着最后的奢望,汲取着他在这世上所能够及的,唯一剩下的温暖。
他始终是什么都没有做,在这里陪着睡着的艾蒙莱德,看着这个移动舰体外的星云一整夜。
他在星景前蹲守了不知多久,但仍是从未推算出自己的坐标过,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地方,都不属于帝国的疆土范畴。
直到有一天星舰遭受攻击,他坐在观景区如往常一般的位置上,透过透明的舱墙看见了外面属于帝国的军用机甲。
而金站在旁边阴阳怪气:“不愧伉俪情深,相隔了那么久的时间,这样也能找到,帝国的战神啊,”他嗤笑一声:“只可惜现在跟个疯狗似的,逮谁身上都要咬一口。”
赫尔斯有一搭没一搭的拔着盆栽里的秃草:“你嫉妒我?”
金睨他一眼,嗤笑:“我能嫉妒你什么?”
赫尔斯冷静分析:“换位思考一下,我觉得原因很容易找出。”他无视金的目光,继续道:“据我所知,艾蒙莱德可不喜欢你,甚至说的上非常讨厌。”
金:“……喜欢又如何,不喜欢又如何,哪怕他再是厌倦我,却仍旧无法拒绝我,”他抱臂,垂眸看着蛰伏在星舰里的虫族密密麻麻的爬出去迎敌:“感情是你们人类才需要的东西,”金抬高下巴,俯视星舰外的战况:“我才不屑这种累赘一样的东西。”
赫尔斯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战况,“是这样么?”
他站起来:“我去看看艾蒙莱德。”
金半点也不担心他会做什么,因为艾蒙莱德随时都可以封锁他身体里的所有系统。在他眼里,赫尔斯的行动是完全受限制的。
远处战况胶着,饶是帝国军力强盛,却受不住虫族这样潮水般的围剿,一时也看不出哪一方是占着优势的。
艾蒙莱德在床上沉睡,头发被冷汗打湿,几个月过去,他已经瘦得形销骨立,贴在枕头上的脸有股病态的苍白。